“下跪事件”挡不了李阳的路。他照样星夜兼程,带着他的讲学团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9月4日包头事件结束没多久,他就跟媒体扬言:要让成都最好的学生也跪下来。事隔一周,他又在武汉某高校鼓动一女大学生剃光头“明志”成为他的“亲传弟子”。这个给自己名字加了英文姓氏“克立兹”(疯狂)的男人到底要干什么?

睡在卫生间的创始人

李阳出生在一个支边干部家庭,因为新疆录取分数线低,以400多分考入兰州大学工程力学系。“大学前两年的时间,我就是在混日子,我们班的同学通宵在教室学习,我晚上10点多就睡觉了,他们考九十多分,我考十几分。”

发明疯狂英语也是歪打正着。他发现,大声朗读对提高英语有极大的帮助,就拉上另一个同学,每天在校园里的烈士亭旁若无人地大声“喊英语”,成为兰大一怪。两年后,他在全校英语考试中得了第二名。还是大学生的李阳立下了“让3亿中国人讲一口流利的英语”的志向。

毕业后,他调入广东人民广播电台英文台,担任脱口秀节目主持人,并很快成为国内报酬最高的同声传译。1994年辞职创办李阳·克里兹英语推广工作室,开始在全国各地甚至日本、韩国作巡回演讲,所到之处,风头无限。

“李阳讲述的方法,一下子就击中中学老师的心。我们中国人学英语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张嘴,不敢张嘴,不能张嘴。”曾经当过邵阳师专学生会主席的欧阳维健邀请李阳来株洲举行大型系列讲座,规模达到两万人次。他和李阳彻夜长谈,彼此惺惺相惜。很快,欧阳辞职南下,成了李阳疯狂英语总经理、总策划、疯狂英语总校校长、李阳全国推广演讲总指挥。

早年李阳在广州粤北大厦租了一个小房间作为英语推广工作室,在浴缸上放一块木板当床,一米八二的他腿要放在马桶盖上才能睡上一会儿。“他善于给自己制造危机状态。他在武汉让女孩子剃光头也是这种思想的极端表现。”欧阳维健说。

从“起义农民”到克隆自身

极速成功后的青年李阳当然经历过惶恐,他自嘲自己和欧阳是“两个起义农民”,他还不太懂得这个社会,更不知道如何去掌控一个商业公司。

1995年,曾经成功发行过《音乐天堂》的江西人邓良平抢注《疯狂英语》,1996年发行了第一期《疯狂英语》。1997年李阳走出广东四处巡演,邓良平的书也越卖越好。业界流传这样一个说法:李阳在前面演讲挖石头,邓良平在后面铺书捡金子。于是,在每次演讲前声明邓良平的《疯狂英语》杂志是假冒伪劣,成了李阳的保留节目。李阳评价邓良平是“我最痛恨也最喜欢的人”。毕竟是他,让李阳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什么是商业。

两人此后尝试合作,但于2001年分手。邓良平开发出一套基于互联网的雅信达英语学习系统,李阳开始思谋把疯狂英语融入中学常规教育,并开始在全国寻找愿意尝试新思维的中学,他将无偿进行英语训练和教学指导。不少地方的教委教育局,也开始有选择地使用李阳的疯狂英语作为教材。

差不多和疯狂英语同时起步的北京“新东方”,今天已在美国纳斯达克交易所上市,董事长俞敏洪身家十几亿元人民币。而“李阳疯狂英语”,还在走一条个人品牌成长的道路。

一个李阳太累了,他最新的创意是,“复制一万个李阳,奔赴全国各地。”除了在英语教学中贯彻他的理念,他们还将成为他将来英语俱乐部的重要教员。“我想打造全球语言教育的麦当劳。就像健身房一样,俗称‘健嘴房’。日本已经有了这样的机构,全部设在地铁边,青年人每天早上上班之前,在地铁旁的学校里练20分钟的英语,按月卡、年卡交费。”

自信与自卑

李阳极享成功后备受瞩目的英雄情结:“我认为英雄创造了历史。在中国的英语教学史上,我必然要留下一笔的。这是全世界媒体的共识。”这种强烈的自信,与他少年时强烈的自卑形成了他的两极。他外表有多么强大自信,内心的不安定感就有多么强烈。

直到现在,他的表现欲望依然有增无减,表达水平也与日递进。每天源源不断的应酬和活动中,他永远有办法让自己处在谈话的中心。每次他在谈话中灵感迸发,会马上指示手下:“把我这句话记下来。”他在工作人员面前有绝对权威,令行禁止。

李阳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他的第二任太太是美国人。“只关注婚姻和家庭就太狭隘了,如果可以重来,我会选择不恋爱,不结婚,家庭必须是两个人共振的,像钱钟书和杨绛,但那太难了。年轻时太没智慧了,才会结婚。”早些年,他在访谈中承认自己完全不懂得如何与女人相处,在家庭和婚姻方面,他是个Loser(失败者)。他需要妻子无条件地付出,“我有很多大爱,我会去爱素不相识的人,但是我不懂得怎么去爱我的亲人。”

“我讨厌父母说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扯大,关我什么事情?不是我要生下来的。父母拉我一下我会起鸡皮疙瘩。”接触到感恩教育以后,他有点变了。几个月前,他父亲中风做了开颅手术,母亲照顾了8个月。看见身子缩了一圈的母亲,他开始体会到心酸的感觉。淮阴中学的演讲会上,静思父母的5分钟里,他跟着学生一起哭。

“感恩教育出来以后,人们只看到,噢,李阳的疯狂英语从疯狂走向煽情。其实,安静也是一种疯狂,执著也是一种疯狂,当一个人执著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是最大的疯狂。疯狂就是百分百的投入。”

他自己就是狂人,每天工作16个小时,每个月要做上百场演讲,每年要捐几十万册书,夜晚常常是在从一个城市赶往另一个城市的汽车上度过的。想起要锻炼身体了,就让助手把车停下,自己一个人在凌晨两三点的城际高速公路上上演午夜狂奔。1999年,李阳和欧阳维健乘车赶往火车站,遭遇大雨,车在路上翻了一跟斗,欧阳砸开车门时发现,累极了的李阳还在后排打呼噜。

虽然外界猜测他腰缠万贯,但他穿的是普通的T恤,戴的是最廉价的广告表,吃饭会把盘子底都清扫干净,到了贫困地区自觉住很破的招待所。他也许口吐狂言,简单粗暴,但看着他充血的眼睛下两只巨大的眼袋,你不禁由衷地怀疑:也许他真的只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师,又或者是一个还没彻底学会生意经的商人。也许他还是那个不断跟自我缺陷做斗争,并未从容享受成功的自卑青年,他偏激但并不怀恶意。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07年第25期)

(via 《人民日报海外版》(2007-12-05 第07版)